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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有風自北方來，一掃多日的陰霾和冷雨，久違的陽光為冬至的到來增添了喜慶。

古人里的冬至，鄭重又熱鬧，充滿著濃濃的儀式感。史書上記載，冬至這天皇帝要去郊外祭天，而百姓則要祭祖，還有賀冬、迎神、辟邪、吃餃子、食餛飩等民間風俗。當代人雖然已經體驗不到古人迎接冬至的那種歡慶的場面了，但是其濃郁的特具人文氣息的許多習俗依然流傳了下來，化為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一種寄托和希望。

遙想千百年前，冬至作為一個節氣竟被賦予了那么多的象征和心愿，天子祭天、百姓祭祖，百官朝賀、拜師尊長，闔家團聚、親朋互饋等等，呈現出的都是滿滿的歡快和隆重。忙碌了一年的先民們，從冬至這天開始休養生息，并衍生出豐富的節日活動和民俗之樂，其傳統節日的地位，不亞于新年，應了民間“冬至大如年”的說法。只是到了近現代，冬至的盛況才日漸式微，而長留在歷史的記載里。

冬至的到來，天地進入到了嚴格意義上的冬天。冬至前的大雪、小雪和立冬都只是序曲，是為了冬至而做著各自的鋪墊，正如舞臺上的每一個角色其努力的演出都在圍著主角跑龍套，冬至就是冬天的主角。

冬至，既昭示著一段更加寒冷日子的到來，也預告著一年的即將結束。小時候，每到冬至這天，母親總會給我們包上一頓熱騰騰香噴噴的餃子，照例是羊肉餡的。那個年代，豬肉是要憑票供應的，每個月每個人只有半斤肉，買肉要帶上副食本走八里路去縣城的副食店去，就這少的可憐的半斤豬肉還不一定去了就能買上。趕到副食店，要先領一張號，然后排上隊等著叫號。如果去得完了，號發完了，那就白來了，就得第二天再早一點來。早到什么時候呢，完全可以用披星戴月來形容。每個月供應的這點肉，也并不是隨便哪天都可以去買的，只限制在月末的幾天，如果不去，就等于放棄了，再想吃肉就得等上一個月的時間。排隊等著領號是一件特別痛苦的事情，人擠人，一片混亂，碰上不講理的，隨意插隊，而像我這般的孩子，自然擠不過大人和莽漢，常常是靠運氣才好不容易領上號買回屬于自己家的那一份。

盡管這樣，我依然會將每月一次的買肉視為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夏天雖熱，但走在天亮前的晨曦中，天上的星星總是陪著我一起走，好像在跟我說著話，這樣我就會更起勁地朝縣城奔去。而冬天里則最盼著一場雪的降臨，走在鋪了一層厚厚的雪地上，即便天還沒有完全亮，但是潔白的雪已經將大地映的一片通亮，踩在嘎吱作響的雪地上就像是聽著一曲美妙動聽的樂曲。

羊肉不在供應之內。每到寒冷的冬天來臨時，離我們家屬院不遠的村里會有農民晚上偷偷宰羊，為什么要等到天黑呢？因為那個年代是不允許老百姓做生意的，做生意叫投機倒把，是被禁止的，要是被村干部發現了，不僅要全部沒收，嚴重的，還要開批斗會，甚至給當事人脖子上掛個牌子帶到街上游街示眾，這是一件多么可怕、殘忍、霸道、羞辱人的事情呀！然而有些百姓寧肯冒著這樣的風險也要做點生意，因為太窮了，太需要錢了，而我們地質隊的住戶就是他們最好的客戶。關中地肥草盛，經過了一年的放養，到了冬天，小羊羔長大了，就可以宰了賣錢了。

母親為了盡可能給我們兄妹幾個補補正在長身體所需要的營養，在寒冷的冬天里，總會隔上十天半個月就去村里一戶比較熟悉的人家割上幾斤羊肉，其實那時我們家的經濟也算不上寬裕，但比起農民來還是要好上許多。母親買回來的羊肉，除了燉湯喝，最多的就是包餃子，用羊肉餡再加上大白菜，葷素搭配，那叫一個鮮香。記憶里的冬至過后，一直到過完年，這鮮香味美的羊肉餃子時常是我們家餐桌上的一道主食，它驅走了冬天的寒冷，溫暖著我們的心。

長大了，離開了家，生活條件越來越好，餐桌上的美食也越來越豐盛，可是卻怎么也吃不出當年的那種味道了。冬至日，吃上一頓熱騰騰的羊肉餃子是印刻在兒時漫長而寒冷的冬天里最溫暖的記憶。

今年冬至這天，二妹發來微信，今天要吃餃子呀，我回她，餃子沒有吃，喝了一大碗熱辣辣的咖喱牛肉湯再加一碗湯圓。南方北方飲食不同，冬至北方人喜歡吃餃子，而南方人則愛吃湯圓。少小離家，在南方呆了大半輩子，漸漸習慣了南方的生活，這就是入鄉隨俗吧？其實，包餃子也好，吃湯圓也罷，表達著都是人們對于生活的一種熱愛和祝福，是內心的一種自在和期盼。

晚上與母親視頻，母親問我，吃餃子了嗎，我說，現在的羊肉哪有我小時候那樣好吃，多想再吃到老媽包的餃子呢。母親高興地說，那你回來，我一定給兒包一頓好吃的羊肉餃子。

看得出，母親心情很好，氣色也很好。想起去年的國慶節第二天，母親不慎摔了一跤，造成了右大腿粗隆間骨折，我第二天便趕回去與妹妹和弟弟給母親聯系住院和手術，在陪伴護理母親度過了手術后最艱難的一段時間，看到母親漸漸康復好轉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家。

時間過得真快呀，轉眼又是一年了。我走時，離大雪節氣還差幾天，不經意間，冬至都到了。一年來，在妹妹和弟弟們的照顧下，母親的身體康復的很好。今年夏天，我又回去過一次，和母親住了一段時間，只要天氣好，就推著母親到樓下去曬曬太陽。去醫院給母親復診，當時為母親主刀的醫生看了片子后對我們說，老太太骨折處已經完全合縫了。不懂醫學的我，看著剛拍出的片子，與原先的片子對比，也清清楚楚的看見當時那么明顯的骨折后的一條縫隙真的完全合在了一起。上天不會虧待好人，我的娘一輩子心地善良，老天眷顧慈祥有加的母親，讓她早點得到了康復。

冬至這一天開始進“九”，也叫“數九”，就是民間所說的三九寒天的開始，這就是一年當中最寒冷的一段日子了。古代先民憑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經驗，從冬至這天起，每數九天算一個“九”，數到九個“九”過后，就看得見春天的影子了。

冬至過后，雖然大地依然寒冷，可是白天一天天長了，這是陽氣開始潛升的征候。冬至孕春，大自然的轉變已經走在迎接春天的路上了。此刻，我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盼著再回家看望母親時，母親能甩掉輪椅，重新回到一年前的時光中去。

我想，這一天一定會很快到來的。

 

(編輯：作家網)